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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博士生日企劃 文章公開

題目 NO.66 自由

互動角色 里斯

微沃肯R4劇透

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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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間點見到任何活人。好吧,嚴格說來的確不可能。

 

或說尤其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地方見到這個人。

 

里斯挪動因久坐發疼的雙腿,調整為狩獵的觀察方位,遙望著出現在視野邊緣的人影。

 

這個方向是打算走過來了嗎。

 

一句模糊氣聲被戰士本能吞回喉嚨,壓低重心、穩穩地向前一步,進行著最習以為常且落空居多的等待。

 

不過這次他的確走過來了。

 

一身白袍牽動著搖曳枝葉,帶著幾片落花劃開夜色,蒼茫的光暈染著地上的他,一張永不褪色的青年面孔神情莊嚴。看著他在大路邊緣漫無目的地邁開腳步,里斯知道自己特別記得他的理由。

 

不太平易近人的,連微笑時都帶著淡而疏遠的稜角,只有兩個不愉快的少女偶爾跟在他身旁,而他自己在彷彿永無止境的爭吵鬧騰中沉思著冷卻了身周的空氣。他總是那麼專注地凝視著某一點,里斯在來往人群中注意到他,和他只要走過便能令腳下的大地也醒過來陪他聆聽這世界的紛紛擾擾。

 

他在煩惱什麼,他佇立在這塊土地上想著什麼呢?里斯就像每個見過那雙眼睛的人一樣,安靜地隔著生人勿近的距離好奇。

 

這會兒他迎著大把的星星,越來越近。

 

「夜安,沃肯博士。」

 

於是里斯開口了。

 

「月亮真美。」

沃肯循聲仰頭,就著耀眼月光看見那個坐在樹上晃盪著雙腿的年輕人,方才還不留一絲蹤跡,此刻探出上半身,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近似肉食動物的生動視線看得他極不自在。

 

雖然不明白對方如何那麼自然地喊出自己的名字,他和這人大概僅有過一面之緣,端看那副前線戰士的氣質,只可能是急救中見過重傷隊伍之間隨意一抹模糊身影。

 

叫做...里斯。他卻迅速憶起那個名字,明明不曾在他生命中佔據任何位置。突兀迸出思緒的記憶令他不禁想起「資料庫」這個詞,心情複雜地眨眨眼,他不喜歡用專業術語解釋自己運作的原理。

 

「夜安。」混亂地思考了一會,沃肯終於有些勉強地回禮。這是個月亮很美的夜晚,但對他來說並不是個適合社交的夜晚。

 

沃肯再次試著閉上眼,想從一片黑暗中尋找到一絲一毫的疲憊感,沒有。清冽空氣依舊壓不下他的眼簾,一路自入夜走到凌晨的鐘聲在地平線上迴盪,那個使他心慌的影像始終鮮明,在他已然混亂的腦部深處永無止境地翻騰跳動,猶如一顆多餘的心臟。

 

「博士,您別介意。」里斯打量著他,像是暸解他不想被打擾的心情般應聲,「我也只是出來散步的,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這至少是個懂禮貌的人。

 

沃肯壓下自己太明顯不愉快的應對態度,這是他必須改進的地方。

 

「我知道。我的脾氣不是很好,對不住了。」

 

里斯聳聳肩,狀似毫不在意。兩人沉默對望著直到月亮稍稍向前推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沃肯張口打算道別,卻被恰好搶先一步開口的里斯截斷了話頭。

 

「這麼晚了,沃肯博士為什麼出門呢。」

 

果然開口問了。

 

身為自告奮勇、以取回記憶中的技術為宅邸中戰士們治療,被戲稱為「醫生」的輔助者,走出研究室已是少數,日落後無任務又尚未就寢更是稀奇。他猶疑著,對方不拘小節的姿態緩和了他的緊繃精神,他不喜歡說假話--這個堅持為他帶來了不少麻煩--然而將這個有些示弱意味的理由丟給一個陌生人,是不是該謹慎一點。

 

「...啊,既然是我問了,那應該是我先說才對。」里斯察覺他的不自在,輕鬆地向後一靠,樹枝跟著發出嚓嚓聲響。

 

「我做了一個很恐怖的惡夢,嗯,睡不著了。」

 

氣氛登時鬆懈下來,沃肯不禁吐出一口氣,揚起一個靜謐的笑。

 

正因為是生人,相互傾訴後便能懷抱著秘密分道揚鑣。

 

「我也睡不著,但我做了一個太美的夢。」

 

美的空洞又絕情。

 

 

那是個記憶的片段趁著每個放鬆防備的晚上反覆播放。

 

「那麼,我只好阻止那個了。」夢裡的他堅持著,伸長了手不希望她落入危險,她輕飄飄的衣襬卻頑皮地散開成美好的扇形,躲開了他的指尖。

 

「沒用的,我要創造屬於我們的世界,和她一起。」

 

而他在那朦朧的視野中被她所冀望的世界永遠排除在外,他的心像是被綑綁了數年的風箏倏然鬆開,毫無預警,捉不住地越飛越遠。

 

「再見,我想我們應該不會再碰面了。」

 

他所不贊同的想法消失了,清亮如鶯語的聲音也消失了。

 

她柔美的笑容隨著輕盈腳步遠去,在寂穆中兀自芳華。

 

僅剩一人無法動彈,略長的黑髮乘風在藍天背景下飛揚,他身邊再無名為情感的溫柔枷鎖。

 

卻自此恍然不知何去何從。

 

 

「如果當初乖乖地讓那條鎖鏈將我們繫在一起,如果我為了她放棄自己的意見,有很多很多事情會因此改變。」沃肯搖搖頭,斂下眼,「多半是朝著正確的方向吧。」

 

孑然一身的自由。

 

這麼微不足道的事物,甚至可說是詛咒,為了讓她留下來丟棄掉又有什麼不好。

 

反正他到頭來還是一點也得不到。

 

當初那份別離猶如一個甜蜜的詛咒,牽動著他蛛網狀層層相疊的生命朝已然註定的方向無垠擴散。腦中片片越發模糊、迫使他不停創作試圖強印入血液的色彩,纏繞在他身上逃無可逃。

 

從來無力留下一個只屬於自己的結。

 

 

當沃肯發出一聲及微弱的嘆息,伸手撥開落在額角的青絲,里斯看見他那來自實驗室筋脈勻稱的白皙右手,淡青色血管繞著腕精細地遊走,五根長度完美的手指微微併攏、彎曲,明顯卻不扭曲的關節浮起。

 

那隻手,和放在身側的左手,能宛若魔法製作出和真人一樣的人偶的雙腿。里斯有些著迷地研究著那些指關節,能製作出和真人一樣的人偶的腰身,和鼻梁,和鎖骨。那是一雙從無到有創造生命的手。

 

「沃肯博士,如果您希望我對您說些什麼的話,」里斯微低下頭,面向他抬起的臉,「我的一生,都在為別人的自由而戰。從我的家鄉,到我的同袍,到最後為了世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那麼靈巧的雙手,要解開繫住自己的鎖鏈,有什麼困難的呢。

 

「所以,我覺得,能為自己的自由而戰,不論是以什麼方式,不論結果如何,都是一個人能擁有最美好的一部分。」

 

即使被那份「倘若當初」的片段記憶佔據,即使嘴上說著如果能放棄就好了,里斯看見沃肯眼中那連他也無法比擬的堅定信念,輔助著他在黑暗路途上不停碰撞卻不停向前,不曾懷疑過自己當初來到這個世界的理由。

 

旁觀者清。光是看著,里斯就無比清楚這個人有著多麼值得尊敬的、對自由的堅持與渴望。

 

「為自己的自由而戰,」沃肯半帶自嘲地重複道,「難道我看起來還不夠像是在後悔嗎。」

 

「不像,您看起來像是在渴望。」

 

和里斯不一樣的戰鬥方式,比他更遙遠的目標,沒什麼事物阻止得了隨時都能起飛的腳步。

 

「而您將得到您所渴望的。」里斯嚴肅地舉起手向他致意。

 

沃肯永遠年輕的臉被月色映得皎潔,那麼自然的完美模樣,他陷入了沉默。

 

當他思索著青年的話時,里斯不見了,沒聽見離開或逐漸遠去的腳步,就這樣消失了。

 

極夜中再也不見任何聲息,他曾想過試著開口呼喚,終歸決定放下了手。

 

「和陌生人交流,應該是好事。」他們可能永遠不會再見,但他們的話將被彼此記得。

 

沃肯忍不住又是一笑,這次嘴角邊多了如釋重負的睡意。

 

純白挺拔的背影再次朝山下幾點穆穆燈火歸家,樹林間宛若被強行切換一般不存在哪怕是一點曾有人交談過的痕跡。空蕩林子僅留下幾片靜靜飄落的綠葉以葉脈做羽翼在空氣中飛翔。

 

自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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