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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含12個CP,多里斯#
BG:
導都主僕、泰C、修女教主、露里、修帕
BL:
里修里、出迪、里迪、出里、里馬里、王佐王
GL:
諾希諾

 

搬運,放閃節大快樂

以下

 

01.導都主僕

 

「薩爾卡多,過來。」

青年技官深吸了一口氣,叫囂著立刻遵命的本能與混亂的理智判斷同時炸開。他微微抽蓄了一下,鞋尖對準要轉不轉的奇異角度,脖子卡在要扭不扭的尷尬位置。

「薩爾卡多。」

優雅的女聲再次往他心頭敲了一記。一如面對上司的每一個時候,他感覺自己的理智隨時都要被本能敲成碎片。他直愣愣盯著密密麻麻的書頁,心想自己是否可以閉著眼睛轉身。

不行,眼睛很重要。沒有睜開眼睛仔細注視著大人的尊容、同時迴避大人的視線以示欽慕惶恐,是大不敬。

但他完美的忠僕法則並沒有告訴他,如果睜著眼睛轉身見到的不只是大人的「尊容」,身為屬下的他該如何是好。

「哎,不打算理會吾的呼喚嗎。」

「絕非如此,蕾格烈芙大人。」微微黯淡下來的語氣幾乎是立刻支配他的反應,正想多做解釋,緊接著那句漫不經心的輕聲自語已經拔斷了他的本能。

「這樣啊,聽見了卻不願意轉身啊…」

「屬下罪該萬嗚哦哦哦哦哦哦哦—」

明知這是個非常危險的日子,薩爾卡多果然還是無法好好尊循理智與經驗的教誨。鵝蛋臉上彎著一抹頑皮笑容、淡褐羽睫向下掃過一片深紫色頑皮而深沉的媚眼,因大動作繃緊的黑色西裝褲完全失去它之所以被穿在身上的理由—也許是體現了其理由也說不定—美麗的導都之主跨坐在技官身後的辦公桌上傾身向前,那件同樣不知是完全失去還是體現實用性的襯衫在薩爾卡多眼前晃出一片白,中央分外拘束的三個扣子與那片差點觸到他鼻尖的柔軟溫度左右一晃、兩晃…

「真是可愛呢。」她涼涼地評論。

「蕾格烈芙大人!別鬧了!」青年一向神情高傲的秀氣五官抹上一片緋紅,顫抖著向後退了數步,甚至撞倒了整疊精心整理數小時的機密文件。

「居然要吾別鬧了,膽子還真大。」

蕾格烈芙將長髮甩上右肩膀,完全不帶怒意的斥責伴著粉唇弧度略略加深。她歪過頭,向貼在文件櫃上的薩爾卡多伸出手。

「吶,別工作了,薩爾。那麼特別的日子—」蕾格烈芙邊說著,調整一下領結,微微吐舌,像隻慵懶的貓瞇起眼。

對上這個破百歲位高權重的危險女人如此充滿威脅性、明目張膽的邀請,年輕技官像是預知到談話最後半段內容般縮了縮脖子。

「—還不快來陪陪上司嗎?
 

02.泰C

 

「情人節是一種極度不合邏輯、不符合人類理智思考、藉由系統交易空隙謀取暴利、不具有任何演化實質意義的集體商業活動。」泰瑞爾十指飛快敲打鍵盤,盯著出現一行行程式的電腦螢幕自言自語,用的是一種極度近似於背誦文件的平淡語氣。

是的,沒有錯,他同意自己的話。需要密碼,他回憶,輸入3.1415296535897932384626。

「不論是餵食他人精製的可可豆與沙糖混合物,還是贈送他人正值花期的鮮豔被子植物,都是令人非常不敢苟同的進化不完全求偶行為。身為潘德莫尼的工程師,這種野蠻行為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泰瑞爾!」

辦公室另一端傳來了喊聲。

「經濟效益的最大化乃至於唯一供給,是以貨幣換取相對應的物品。贈送禮物是生物學上對強大種族臣服的表現。」

「泰瑞爾,你在嗎?」

輕巧腳步逐漸接近門口。

密碼錯誤。少打了一個4,泰瑞爾皺眉,不想承認自己從來沒犯過這種錯誤。

「與愛人…不,與伴侶除繁衍後代,增強自身基因傳遞以外沒有任何感知成分存在,無法被定義的情緒化學反應—」他越念越快,目不轉睛地瞪著數字、符號與英文術語,像是想將它們全數寫進紛亂的思緒,結論在反應跟上以前已經溜出口。

「沒有這種事物存在。」

他說,稍稍平復了急促的呼吸。

「泰瑞爾,下午好啊。」CC走進招呼道。她捲捲蓬鬆的金頭髮落在被短衫襯托得豐滿的胸前,偏頭揚起一個毫無心機的笑,鏡片後雙眼都微微瞇起。

泰瑞爾只不過被那溫柔的呼喚吸引得不小心撇過去一眼,整個電機部便突然沿著一路灑落的陽光左一塊右一塊地亮了起來。

「…但是,」他沉默了好久沒有應答,只是靜靜結束自己的話,「生物學上,結伴覓食是重點的生存要件。」

「啊?」 CC有些困惑地發出一個單音節,那雙天真的眼睛和日光燈一起閃爍,「是這樣沒有錯啦。尤其是夜間,防範高級掠食者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所以,CC,」泰瑞爾頭也不回,但一手離開了鍵盤,伸向女工程師。

他的手心躺著兩張招待券。

「為防範高級掠食者,和我一起夜間覓食好嗎。」

 

 

03.修女教主
 

系統提示尤莉卡,她應該要忽略上司異常彆扭的動作—在她身邊轉來轉去,突然叫住她卻忘了命令,撐著下頷盯著她發楞,諸如此類—專心致志在被交予的公務上。然而為了領導者留下、僅存的人類與「心」那一部份卻告訴她,自己是在意著對方焦躁的情緒表現。

「古斯塔夫大人。」

「嗚哦。」還在深思的古斯塔夫像是嚇了一跳,抬起眼看著難得主動搭話的尤莉卡,「是,尤莉卡,有什麼事嗎。」

「您有什麼事嗎。」尤莉卡反問。

反問?古斯塔夫有些驚訝地回望著她,修女美麗的雙眼依舊缺乏起伏,卻嘴角下壓,傾身,表現出那在她身上鮮少看見的「好奇」。

「沒有特別的事情啊。」

「您呼喚了屬下,請吩咐吧。」尤莉卡回答,那語氣明顯是堅持要他解釋。

連遲鈍的侍從都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他還要繼續糾結下去嗎。古斯塔夫尷尬地嘆了口氣,緊握在身後的東西此刻有如千斤重,令他幾乎抬不起手。

頃刻間,他強勢的性格已經逼迫他開口。

「尤莉卡,聽說今天是贈送喜愛的人禮物的一天。」

有著青年面孔的首領伸出一手,有些歪曲的包裝袋安放在中央,一看便知是純手工,卻不失用心與認真的痕跡。古斯塔夫靦腆地笑起來,那平日霸氣張揚、充滿統領信心的神采,在尤莉卡視線詢問下似乎全部消退成青澀男孩的緊張心緒。

「總是受到妳的幫忙,吾認為自己應該至少親手做些什麼事情呢。」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吾可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當作上司的小小心意吧。」

「…」尤莉卡淡然地上下掃過古斯塔夫的臉—已經泛起些微的紅—以及那份小巧可愛的禮物。沉默並沒有持續超過十秒鐘,淺金色的眼驟然柔和下來。

她撩起長裙單膝跪下,捧起首領的手,捲翹睫毛垂掩,好似在向主神虔誠地祈禱。

「古斯塔夫大人的厚愛,屬下沒齒難忘。」她雙脣湊上對方的手背,輕輕一碰,金屬般冰涼的氣息沿著指關節向上竄,令古斯塔夫微微一抖。

「嗯、尤莉卡。」他咕噥一聲。

「是,古斯塔夫大人。」尤莉卡緩緩放下他的手,比程式計算出的反應還要慢了一點的動作,是不是算得上戀戀不捨如此深刻的情緒。

「平常就算了,妳…這時候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公式化啊。」

「…古斯塔夫大人,謝謝。」尤莉卡偏著頭,做出思考的動作,接著依照指示,已與人類幾近無異的自然語氣說了一句,「我很喜歡。」

「啊,這樣就對了。」古斯塔夫開心地眨眼。

黑修女冷豔的唇形微乎其微地向上一勾。

她的首領似乎不知道,2月14號是哪一方贈送巧克力。

 

 

04.露里

 

露緹亞手腳並用,花了一番功夫才爬上宅邸圍牆,她擦擦撲在臉上的磚粉碎葉,隔著玻璃往房內一望—太好了,一如往常地早起,他制服整齊,拿起梳子努力整理頭髮。她一腳踏在水管上,努力伸長脖子凝視著鏡中青年端正嚴肅的臉,光是那雙彷彿隨時要滴出海水的神秘眼睛,就令她心情都好了起來。

「哦哦哦…」她湊得太近,差點摔下窗架,趕緊一使力將自己吊在外頭,深吸一口氣。

「里斯大哥!」

嘹亮的少女嗓音霎時嚇得青年全身一震,將滿桌盥洗用品與文件掃了一地。

嘿公主,妹子騎士翻牆來找你了哦。輕快的調侃自房間另一端傳來。

請不要說些恐怖的話,迪諾同志。柔和聲線摻入一點無奈的情緒,往窗邊逐漸靠近。

露緹亞看著里斯的臉浮上笑意,修長的手掌輕輕推開窗,像是真的公主一樣優雅地向她伸開雙臂。覺得美極的同時腦海中突然浮現對方穿著禮服捧臉高歌、而她帶著佩劍堅定向上爬的奇妙情景,令她壞壞地噗哧一聲。

「早安,露緹亞。」里斯開口招呼,瞇眼擋住清晨刺眼的陽光,「為什麼不直接敲門呢?很危險的,快點進來。」

「別別別,我才不要待在有迪諾笨蛋的地方!」露緹亞吐舌頭,「喂本大爺怎麼躺著也中槍」之類的抱怨當然準時響起。她笑嘻嘻地自腰間拔出刀,插進牆縫,轉而抓住刀柄懸在半空中,仰望著里斯緊張的表情,另一手颯爽地作出邀請姿勢。

「里斯大哥下來,我們較量較量。」

「應該要相親相愛的一天,怎麼好和漂亮女孩子打架呢。」看著少女毫無困難地維持平衡,里斯稍稍放下心,輕鬆地笑道。

「快點下來!有句話叫不打不相識來者,那我們自然是不打不相愛啦。」露緹亞大方地催促,如期望中得到被逗樂的「好好好,等我一下」與關窗前的一個飛吻。她想像無形的唇印順著風飄下來印上額頭,揚起充滿活力的笑容。

王牌好狗運,認識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姑娘。迪諾在浴室裡羨慕地讚美。

是啊。大哥哥溫柔地回應,她什麼都好,手藝更好。

真好啊混蛋里斯—

什麼都好,什麼都好。她從腳尖到心情都飛躍起來。

「今天晚上做、哪道菜好呢…」她哼著不成調的歌,小心翼翼地踮腳踩回地面,提著刀往訓練場飛奔而去—她一點也不避諱耍耍小陰招,躲在門口偷襲,里斯不可能會中她的提前埋伏。

腳下快速移動,數十道豐盛的食譜飛過思緒,露緹亞俏麗的臉蛋一亮,她已經準備好要讓這一天美好到無懈可擊了。

 

 

05.修帕

 

閣下,在下不贊成這種透過表達情感得到愉悅的軟弱行為,這很可能分散軍心,還請您下令禁止這種無謂的行為。

阿修羅一開始是皺緊眉,以一貫冷漠的語氣這樣向魯卡回報—當行軍路途上,他看見士兵們在這天一起喝酒聊聊家鄉的妻兒愛人、女軍官分送甜點禮物,與戰友夥伴們溫柔交談。沒錯,他不會否認自己的情緒是厭惡及藐視。

謝謝你的建議,阿修羅。但是這是場很長的戰爭,當人民情緒強硬了如此之久,的確需要一些軟弱的事物做為依靠,就由他們去吧。

謹遵旨意,閣下。

然而,若是自己效忠的主上這樣回答,他沒有持反對意見的權利。阿修羅坐在營區角落,像尊無趣的石像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瞧,拒絕對快樂氣氛做出反應地進行著他的任務,雖然他的桌上逐漸堆滿了發送的點心,和女技官們一面擠眉弄眼一面額外多放在他面前的糖果。

「阿修羅特使,情人節快樂。」她們加重語氣,上下打量著他俊逸的面孔與來者皆拒、戾氣四溢的眼神,難得像普通的女人咯咯笑起、紅著臉交頭接耳。

阿修羅懶得理會她們。

比起這群沒有用處的女人,他的視線還有更值得在意的目標。

那女孩好像在哭。

她柔順的長髮披散在桌上,手臂擋在臉前,肩膀一聳一聳,身邊聖獸柔軟的尾巴拂過她身側。

想家了嗎,阿修羅斜眼注視著她。身為一個即將成為軍隊精神領袖的人,這個聖獸使一點也不稱職:軟弱、纖細、敏感,富有同情心,在他將她狠狠訓練成戰士以前,是個只會浪費糧食與行軍空間的負累;但她身邊的巨狼可能是致勝的關鍵,她若心情低落也無法好好激發士氣。既然如此,不論如何都不能讓她那顆已經夠易碎的心在增加新的傷痕。

真是麻煩。

「喂,別哭了。」

「啊、我…」

帕茉原本打算在這片喧囂安安靜靜地回憶家鄉的小溪,青年嚇得她驚愕抬頭,看見那泰半時候帶來恐懼與破壞的高大陰影向下冷冷地籠罩著她。她掩著嘴心慌地正要道歉,物件零零落落被扔在桌上的聲響卻強硬打破了方出口的話語。

阿修羅伸掌反轉,讓山高的糖果餅乾掉出手心,眉頭淡淡聚攏,語氣不耐地開口:「聽說女人只要用甜食就能取悅,所以妳快吃一吃,把眼淚收回去。」

一個把自己從父母身邊奪走、逼她上戰場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送糖果,帕茉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謝你。」她愣愣地說,雙手本能打開了包裝紙。

阿修羅沒有點頭領受,只是動也不動地站著。女孩又圓又亮、洋娃娃一般的大眼睛周遭泛紅,細細瞳仁好像隔著另一個時空、用另一個靈魂,望進還是個少年的他眼裡。

他甩掉了突然竄出心頭的久遠記憶。

東方衛士隊的最強者,知道自己的任務是穩固士氣;可是,他不太確定,如何為了鼓舞士氣安慰一個在情人節哭泣的少女。

 

 

06.里修(里)

 

「阿修羅先生!」

清脆的呼喚聲對他來說猶如雞啼傳遍整座該死的宅邸。他立刻翻身,在樹幹上輕易找到了平衡點,縮進樹頂整叢飽滿的白花綠葉裡,閉上眼試圖隔絕那惱人到了頂的叫喊。

「阿修羅先生!」

怎麼還是聽得那麼清楚。

「阿—修—羅—先生!」

這小混球還可以再有耐心一點。他將圍巾拉至耳際,鐵了心死也不吭一聲。即使對方已經吵得他想抽把暗器殺人,長期這麼做的經驗依然告訴他,訓練有素的殺手也有殺不了神經病的時候—但絕對沒有不反擊不罵人好好躲在森林裡被神經病找到的時候。

「阿—」

「操你的里斯你吵屁啊!身上還有奶味的小雜碎思什麼春啊!不想午餐被加料你他媽最好給我安靜點!」幸好他預期的開窗罵人提早出現—砰,鐵窗扣上鎖和玻璃藥瓶砸下來的聲音在花園邊緣迴盪。一瞬間,整個清晨都安靜得令他身心舒暢,他閉上眼,幾乎要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直到青年沒有句點的迅速告白以大概是傳遍整個星幽界的音量,只經嘴巴不經大腦地衝口而出。

「阿修羅先生我找不到您不喊您了趕快說一下好了就是情—唔嗯唔唔唔…」

冰冷的手與匕首同時貼上里斯的半臉與頸項。

「我來就是了。小鬼給我住口。」阿修羅咬牙切齒地低吼。因空不出手捏對方的耳朵,先將嚇到動彈不得的里斯狠狠壓在一棵樹上,將武器釘在他臉側,才用力擰了下去。

「好痛好痛好痛—」里斯皺起眉,有些賭氣的瞪視一對上阿修羅燃燒的細長雙眼便瑟縮了一下,態度卻是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的純真好奇:「好厲害,請問阿修羅先生是從那裡冒出來的。」

「重點完全錯誤。大清早的你是在犯什麼病。」

「相—思唔嗯嗯嗯嗯唔嗯…」

直到里斯掙扎著臉色泛白,他才勉為其難地暫時鬆手。青年跌坐在地上,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抬頭,望著阿修羅明顯表現出拒絕、殘酷冷淡的神情。

很努力地,綻開一個不特別燦爛,但非常自然的笑容。

「阿修羅先生,情人節快樂哦。」

這次不敢太大聲。

阿修羅面無表情地回望,數十秒過去卻不見對方臉色黯淡下一分一毫。又過了許久,方才還在頭頂的雲幾乎要飄離視線,他才像是終於放棄一般,輕輕吐了口氣。

「…算了。今天想幹什—」

「哦哦,這是同意的意思嗎?是同意的意思對吧。」

看著里斯迅速直起身,抱著那隻剛剛才差點叫他窒息的手左搖右晃,要阿修羅跟他走出樹林「去看看漂亮的事物」。至此,饒是天生的殺手也只能無奈就範。

這是殺了幾個人才能造孽造到在死人世界也這麼倒楣。他扭頭看著乖巧緊跟著自己的里斯。

也許只是覺得有趣、也許只是里斯的鍥而不捨稍稍說動了他—

他突然不受控制地低聲祈禱一句,自己今天的反應至少可以稍微熱烈一點。

 

 

07.出迪

 

埋伏了將近半小時,確認對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意思,迪諾終於決定出擊。他躡手躡腳繞到沙發後,從出葉左肩膀望過去,向無奈搖頭的里斯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有著特別東方面孔的青年戰士即使在宿舍裡也不願脫下連帽外套,坐在沙發上,專心閱讀著手中不熟悉的文字。

果然一點跡象也沒有!他皺眉撇了撇嘴,小心翼翼轉個角度,再次確認今天的日期—以及確認對方果然是十足的大白癡—才壓低身子,高高地跳起來。

「呃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胸口晃蕩的領巾突然被扯住向前一拉、原本就不怎麼樣的平衡感瞬間被破壞得一乾二淨,迪諾手腳亂揮、沿著椅背高速往前滑,驚訝的大叫一下子就被埋進沙發墊裡,和抱枕流蘇纏在一起。

出葉施力,輕鬆扳著他翻轉過來,使他免於成為落網之魚的命運。

說真的,也只是從網子跑進漁夫的手裡。迪諾抬頭,看著出葉穩穩撐在他正上方,沒有多少起伏的臉居高臨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你…撲上來、做什麼。」出葉幾乎是安慰似的揉揉他張揚的綠色亂髮。

「…啊啊啊你早就發現了!早就發現了對不對!」迪諾怒吼著扭來扭去,卻逃脫不了對方有意無意的肢體掌控,「你這渾蛋知道就早說嘛!本大爺要直接跳上去很恥啊!」

「偷襲一個專長是偷襲而且從來沒失手過的人,迪諾是笨蛋吧。」里斯在一旁涼涼的吐槽。

「想看看…你想做什麼。」出葉則理所當然地回答。

「里斯你先閉嘴沒你的事!還有出葉!有什麼好做什麼的啦!」迪諾臉色一陣青白一陣惱羞的漲紅,膝蓋往上一撞又碰上柔軟的水幕,弄得褲子濕透了貼在腿上,更是不爽到了頂點,醞釀已久的一句話便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本大爺是要寬宏大量提醒你一下今天是什麼日子!出葉你才是笨蛋!ばか!ばか懂不懂!」

「…」出葉看著迪諾一半賭氣一半真氣地踹了他兩下,沉默著

字字斟酌地開口。

「我沒忘。」他說,看了坐在對面的戰友一眼。

「我在等…里斯被長官叫走。」

他清脆又安靜的聲線在突然靜默的房間內迴盪了幾分鐘。

「…很好。」沒過多久,里斯毫無預警地直起身,披上外套,勾起充滿紳士風度的淺笑。

「很好,老子就出任務巴結老大搞到死不要回來了是吧,你們也好好在這裡搞到死吧。」

他抓了聖劍便走出房門。對於房間裡「咦咦為什麼要等里斯走…喂出葉你幹嘛…唔哦哦哦…啊啊啊…」諸如此類的噪音一概充耳不聞。

是是是、放閃日快樂。

你們這兩個小混帳。

 

 

08.里迪

 

迪諾大跨步走進辦公室,甚至沒敲門。正忙著公務的年輕軍人低著頭,專心閱讀著,神情嚴肅。 「下午好,迪諾同志。」

「呦,王牌大人!」迪諾充滿活力地一揮手,晃悠到里斯身邊。見對方似乎暫時沒有搭理的意思,忍不住四處參觀起來,手中閒不下來地玩弄著紙張文具,不一會便把桌面弄得亂七八糟,「找本大爺有何貴幹啊。」

「總之不是請你來打掃的。」里斯終於抬起眼在文本封面寫了幾個字,簽的不是自己的名字,「這是中隊長的辦公室,你過去幾秒鐘大概幫我多找了兩倍的工作。」

語氣是輕快的。迪諾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出葉呢?」

「哦啊,還在出任務。木頭跟本大爺說今天是認真工作的日子。」

「說的很好。但你顯然沒怎麼聽進去。」

「嘿!本大爺一次任務的戰果就是木頭一年的量啦!」迪諾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里斯肩膀,流暢移動的筆尖突然歪倒,紙上多了一道弧線。

「迪諾,你完了。」里斯還是一派從容。他丟下筆,推開柔軟的皮革座椅,站起身。

「沒關係沒關係啦,你隨便找個藉口老頭都會相信。」迪諾聳肩,頑皮地吐舌,背靠在牆壁上,斜斜地站著。「別閒聊了,找本大爺到底有什麼事啦。」

金髮青年笑一笑,不置可否地朝他走過去。

「說的一副我完全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似的。」 一片寬闊的陰影擋住日光燈,在迪諾身上擴散。里斯漫不經心地一手扶牆,臉靠得很近很近,迷濛的眼裡頭像是有渾沌元素在流動。

「沒忘就好,虧本大爺每次都記得清清楚楚。」

面對如此居高臨下的傲慢姿勢,迪諾反而輕輕鬆鬆地咧開嘴,和里斯完全不同的閃亮笑容在影子下硬是彈回了全世界的陽光。

「這種臉是嚇不倒大爺我的啊。」

里斯一如往常不多做回應,逕自強硬地抓著迪諾一個大翻轉,將他壓上辦公桌。

那我只好用別的方式嚇倒你了啊,那雙越發風暴狂舞的藍色是這麼說的。

出葉默默蹲在辦公室門外,隨手撿起飛出門縫的文件,上頭畫歪的圓弧與中隊長的簽名首字母S的上部份形成一個極度刺眼的形狀。

他揉揉眼睛,掏出筆,將那個美麗的愛情象徵加粗又加粗,用力塞回房間裡,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似乎浮上一絲惡作劇的頑皮神色。

「里斯…你完了。」

 

 

09.出里

 

遲來的新春晚宴四處見不到那人的身影。數小時為長官倒酒端菜,炒熱高層社交氣氛,心力交瘁的里斯終於抓準機會從人群中鑽出來,沾染一身煙塵,只想找到那個大概又不上道地藉低存在感偷偷溜走的可惡戰友。

然而才踏出軍給餐廳大門,衣服就被某個早已動也不動等在外頭許久的黑影向下一扯。里斯右手一抽忍住不發動攻擊,清新的淡水氣味確實有助人放下緊戒的功效。

「出葉?你怎麼蹲在這…?」

黑暗中,灰綠貓眼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聖騎士的強勁力道突然拉著他整個身子甩到路上,不顧一切地向前行。

以極認真眼神望著里斯,僅點點頭便馬上拽著室友袖子往宿舍拖去的出葉,實在反常的有趣。里斯趕緊邁開有些凌亂的腳步跟著對方走,感覺到出葉的表情也反常的有些熱度。

「怎麼啦?」

「…」

得不到回應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里斯困擾地輕笑一聲。

「…」出葉先一步跨入,左右轉頭,確認房裡只有兩個人—當然,迪諾肯定在宴會裡玩得很開心—

默默地關上門,臥室頓時變得昏暗一片。

「現在告訴我啦,你想做什麼?」里斯好奇地點起一搓小火苗,潮濕的手卻旋即蓋上熄掉了焰光,就這樣牢牢握著,不再移開。

數秒後,不屬於里斯的火燃起。

輪到里斯安靜下來,透過比他的異能黯淡太多的昏黃光暈,專心看著出葉。青年手中緊握著打火機,笨拙地按著滾輪,帽簷下的半臉因深色陰影模糊一片,但下唇極專注地鬆鬆抿著,讓火花嚓嚓地、沾上老舊蠟燭焦黑棉芯。

慢慢在素色蛋糕表面燒出一句字跡扭曲的、文法不通的、溫柔的話。

快樂的節慶,一起過,和你。

「是節日吧…」里斯又一次綻開苦笑。依舊壓在自己手心的五指滴下冷水,浸濕了他的袖口,一路流進手臂,觸到他滾燙的肌膚時甚至冒出白煙,但是,非常舒服。

在神經尖端,輕快地跳著。

「雖然…只剩晚上。」出葉挪動雙唇,氣聲不情不願的凝出幾個字,接著又牢牢閉在一起。

「難得這麼浪漫呢。」

像是要反駁里斯的調侃,出葉放下打火機,沉默地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領巾,水立刻流進他鎖骨間,令他輕輕吐出一口顫抖的氣。

出葉抬頭一吻,將那抹氣息與自己冰涼的呼吸融在一起。

這個不愛開口的男人,總是那麼努力用說話以外的所有方式表達自己的深情。

「別親這麼用力,我身上都是酒臭味。」里斯臉色微紅,抓住空隙含糊地抗議。

「…難怪,我、好像醉了。」

出葉再一次應道,嘴角有些僵硬卻溫柔地向上一揚。

 

 

10.馬里(馬)

 

「接下來呢?」

里斯拿起整疊的任務報告,往桌上敲了敲,確保書頁角落全部對齊。他一面熟練地拿起釘書機在邊緣快速按了兩下,一面轉向默默在身後看著的戰友詢問。

「下午探查,明天攻略戰。」馬庫西瑪斯語氣平板,薄博雙唇快速半啟,做完它們份內的工作後再次回歸毫無動靜。

「存心操死我。」對方報出精準又緊湊的行程令里斯冷冷笑了聲,將報告捲成一捲,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另一手,「你還會和我一起嗎?」

「會。」

「那就好。」里斯點頭,從椅背上拿起因上一次戰鬥破爛不堪、還來不及更換的制服外套,以最快速度開始整理三小時後全新任務的裝備,青澀的面孔張揚著不耐,像是再也受不了看見那些器材一秒。

「…」馬庫西瑪斯先是抱胸看著他工作,直到整個寢室被隨意亂丟的雜物占據,才似有若無地搖了搖頭,蹲下身幫他打開背包,將他遺落的重要物品妥善收進收納袋裡,動作分外仔細。

「…我收就好了。」里斯斜斜瞄了幾眼,有些難為情地開口。他很確定馬庫西瑪斯在清晨的第一次執勤前就已經妥善處理好整天要用的裝備。這個男人就像為戰鬥而生的機器一樣—強大、俐落,充滿效率。

「我弄比較快。」甚至沒有改變動作的一句應答便堵住他的嘴,兩個安靜的青年讓室內瞬間只剩下缺乏起伏的呼吸。

其實里斯真的不太確定,馬庫西瑪斯究竟是把他當作朋友,還是一個剛好沒那麼吵鬧,又和自己實力相當的夥伴—既然一位平日甚至不願意回應長官招呼的冷酷戰士,此刻蜷縮在雜物堆中清掃,為他打點行李的動作一絲不苟,也許可以抱持著自己多多少少比其他人離這個人更近些的期望。

為什麼要期待這種事情呢?也許正如同他是馬庫西瑪斯唯一的社會交流管道,他也只剩下這個姑且算做「同類」的橋樑。

「謝謝,西瑪斯。」最後,里斯還是決定不再婉拒對方的好意,他沒有胡思亂想的空間。

馬庫西瑪斯對那句道謝先是聳聳肩,態度淡漠;然而當里斯喚出「西瑪斯」,同時直起腰準備將聖劍組裝起來時,他以完全意料之外的奇特語氣出聲了。

「里斯。」

「…呃?」

馬庫西瑪斯的眼睛是與平日迴異的深不見底,摸不著的情緒竟帶了一絲里斯永遠察覺不到的、極度近似於「猶豫」的情緒。

「今天,不錯。」他開口:「很適合…」

「什麼東西?」里斯以肩膀撐住零件一部份,用力一扭。

清脆的「咯」聲宛若指令信號,浸在一對寶石紅中罕見的情感如同被切斷的訊號驟然黯淡下來。

這不是你需要的交談。

這不是完成調查任務需要具備的邀請。

「沒事。」

他說,語氣回歸毫無生氣的冰冷。

 

 

11.王佐(王)

 

威廉‧庫魯托端正地坐在書桌前—一派專業的軍人姿態—凝重地蹙著眉,深思。

的確是被搞糊塗了。

他並不想將自己陷入苦思的原因歸窘於那位殿下,即使這的確與他所侍奉的對象有著極大的關聯,從他昨夜值完巡邏勤務,自呼嘯著冷風的夜色中踏入宅邸,望見殿下房間的燈火開始。

—殿下,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鐘,您應該保重身體,不宜工作到這個時刻。

—說這種話的你,是不是應該看看你自己啊。

男人慵懶地轉過頭,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燭光在他立體的五官投下一片古怪又神秘的陰影,雙眼斜斜掃過威廉略顯疲態的神情。

還是一樣行事奇特、毫無風格與理由可循的殿下,威廉想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評論有些失敬。

倒不失真。

—臣下是您的部屬,背負著執行公務後確保您照顧自己的責任。

—沒興趣讓你每天盯著我。

古魯瓦爾多聳肩,推開辦公椅,朝彎著腰低下視線的威廉走來。

這很明顯是不悅的意思,本能這樣告訴他,他卻沒有開口道歉或轉身離開。

—既然已經十二點了,就是隔天了是吧。

殿下走得很近了,他總是沒什麼生機的豔紅雙眸反射著燈火暖黃光芒,湊在王國軍人面前,緩緩地接下話。

冰冷吐息吹上威廉的臉,似乎帶著一點蘸著血的薄荷的氣味。

—那麼庫魯托少佐,情人節快樂。

—!?

威廉瞪大眼睛,淡綠色的瞳膜卻轉瞬間映出男人抽身而去的背影。下一秒古魯瓦爾多已經半坐臥在床上,一手拉起被褥,面無表情地回望著他。

—等了很久,好累。你可以退下了,庫魯托少佐。

—…是,殿下。

威廉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在腦袋一片混亂中回到自己房間的,他只知道自己將近天明才短暫闔眼,除此之外都是直挺挺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聽著隔壁殿下偶爾翻身時造出的微弱聲響。

這就是他困擾的起點。這句話聽在他耳裡實在超脫他思緒所能觸碰的邏輯範圍,他忍不住空出一手撐住下頷,另一手繼續持筆唰唰處理著文書工作。

其實最大的疑問並不是殿下昨晚奇異舉動的含意為何,而是…

「庫魯托少佐,做完了嗎。」

「啟秉殿下,很快就能完成了。」

「快一點。」古魯瓦爾多坐在沙發上翹著腳閱讀,漫不經心地提醒道。威廉不願意做出偷瞄這種極度無禮的行為,但他的聽覺敏銳捕捉到對方泰然自若的聲線、呼吸與平穩的心跳。

這是他困擾的無限。

無比正常、淡然,與平日完全無異的任性態度,昨晚的事情難道還是別放在心上比較好嗎?

威廉吞嚥了,想著究竟是殿下刻意迴避,還是他的確如殿下說的,是個徹頭徹尾的被害妄想神經病。

 

 

12.諾希(諾)

 

當她的意識像是火山爆發後的平滑泥漿先是冒泡、接著逐漸帶著熔岩向下冷卻平息,黑暗中那雙帶著極淡粉色的薄唇湊近,大束光芒集中成一個灼眼的點,化為一隻纖細手臂將她拉出那片泥濘。

希拉莉在一間與主人同樣純白的房間醒來,她的四肢肌肉都在抽痛,但意識清醒地像是做了個延續幾百年的美夢

視野起先被周遭太過平板的白搞得目盲,連凝視著自己的那雙淡色視線都難以察覺,待她終於能聚焦時,已經被面前安穩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嚇得寒毛直豎。

「呃?哇靠!諾伊庫洛姆大人!」

「就是我。我決定不過問『哇靠』是什麼意思。」像是回應希拉莉驚恐的大呼小叫,諾伊庫洛姆左手舉起高禮帽,以悠閒的諷刺態度行了個禮—後頭補充的話令希拉莉打了個寒顫,暗暗感謝自己今天的好運氣—右手穩穩地拿著一包巧克力,往前一遞:「早上好,希拉莉。艾莉亞娜繼承自妳的好手藝,要不要嚐一點學習成果?」

「不用了謝謝,我知道她做得不賴。為什麼坐在我身上啊。」希拉莉對自己的神經質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才真正意識到對方存在地開口詢問。

「沒有問題,你剛剛已經嚐過了。我復活妳也五個小時了,妳應該快起來了,所以在這裡等。」

「好,不過第一句是什—」

「諾伊庫洛姆大人!下午茶弄好了哦!」

波蕾特中氣十足的喊聲從門外傳來。諾伊庫洛姆好像刻意打岔似地轉頭說了聲「馬上來」,接著又回過頭,眨眨眼,瓷器般精巧的臉孔上隱隱帶著有些頑皮的笑意。

「是『不賴』。」她接著說,細細咀嚼著這句口語讚賞。只要不是難聽的罵人句子,她很喜歡從希拉莉口中學些她的貴族團員們不會說的詞,「但是,我認為妳做的比較好吃。」

她從包裝袋裡拿起一顆糖,深棕色巧克力在包括她自己的一片白色中顯得分外突兀,指尖比蝶翼更輕巧地停在光滑表面,像枯葉突然落進紛飛的雪地,或天使的羽毛濺上墨香一滴。她的主人一向聖潔而高傲、此刻那絕美身姿中居然摻入微乎其微矛盾的禁慾性感。

「謝啦,諾伊庫洛姆大人。」希拉莉有些迷濛地喃喃。與諾伊庫洛姆身上的清新氣息撲面,襯著她嘴裡可可香越發濃郁。

「等等,」希拉莉瞪大眼,舔過自己口腔內側—不是上司奇異的美麗導致幻覺,「為啥我嘴裡有巧克力的味道啊—我早上起床什麼也沒吃—等等—操!」

提問的那刻她幾乎已經推敲出答案,當諾伊庫洛姆在她面前優雅而輕鬆地將巧克力拋進口中,還有「妳已經嚐過了」這句極度不祥的預告。

「我不過問『操』是什麼意思。」即使含著點心,諾伊庫洛姆的發音依舊準確、聲線清亮。她細小的手掌撐上屬下胸口,開始低下身緩緩湊近。

她缺乏色素的髮絲散了希拉莉一臉。

「至於妳的問題,需不需要我示範一次給妳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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