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情人節產糧企劃 文章公開
題目來自男友力三十題 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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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直打在他臉上，沿著他額角滑下來。
阿修羅騰出一隻手撥開沿著石穴邊緣灌入扎眼的冰冷雨水，以不會牽動傷口為前提小幅度曲起腿，蜷縮著靠在角落。這個動作看起來的確太脆弱，更別說他身邊還坐著一個佩著刀一臉嚴峻的年輕軍人—當然，他若是個會在乎別人看法的人，說不準根本不會來到這個鬼地方。現下阻斷不必要的熱能散失將有效加速復原狀況，他探查著重點傷害的程度，評估著目前所剩戰力，沒有計較投在自己身上理論上來說會激發他戰鬥本能的審視目光。
一個和他在任務途中並肩作戰了將近一星期，被整個部落的狼人追殺還硬是拖著他一起跑的傻子，即使有任何威脅性可言，他也認了。
「你。」稚氣未脫的清朗聲線響起。里斯跨坐在岩石堆上，檢查著身上的裝備，語氣漫不經心。「不要再這樣了。」
「哪樣。」
「這樣，給我找麻煩。」
「你可以丟下我。」阿修羅微微撇嘴的樣子，以他平日面無表情的程度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無辜了。他可不覺得連夜趕路的情況下，讓戰友知道自己扭了腳，強迫停止進度又是什麼不麻煩的舉動。
「怎麼可能，傻子。」里斯看著那張難得出現起伏的清俊面孔搖頭，嘴角突然迸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像是憋不住的苦笑。
你才是傻子。阿修羅聳聳肩，覺得一個臭小鬼對自己露出這種寵溺的表情相當刺眼；然而浪費體力和對方爭辯是極沒有意義的舉動。
「休息一下，等雨停了趕路。我們的搜索範圍到這裡結束，就沿著這附近找尋魔物聚落。」
「嗯。」
「天氣不是很好，看看需不需要停留久一點吧。」
「嗯。」
「…一定要完全好了，我們才走。」
「嗯。」
「…嗯，就這樣。」
要讓里斯安靜下來並不是什麼難事，一段長長的社交空白，兩個不愛說話的青年逕自進行著手邊的任務，直到勉強帶來一絲溫度的蒼白玉光開始朝地平線運行。
好冷。
石壁上開始結霜，酷寒的花紋從牆角向外擴散，水如潮汐一波波打進來，阿修羅忍住不去看里斯，他可不想因為自己不小心流露出的求救訊號浪費對方的力氣維持營火—這個嚴冬中滿地是水、材質為岩石的棲身之處，異能為火的聖騎士與受傷的忍者組合真是見鬼了。只見里斯隨著時間過去蹙緊了眉，嘴裡吐出幾句難以辨認的咒罵，雙手抱胸，撐著膝蓋用力站了起來，提起擱在身側爬滿冰柱的武器。
「你在這等，我出去一趟，把扔在外面的東西拿回來，順便打點一下這裡。今晚過夜，但我他媽的用屍體都要把這個洞堵起來。」
阿修羅一時間沒有回話，檢查傷勢的動作出現細微停頓—對方是這世界上他最接近認同並接納的人，即使如此，每當里斯無意間用對著弟兄說話的語氣吩咐他時，強烈躍出腦海、提醒他自己擁有另一個人陪伴的日常旅行還是帶來說不出的的違和感：空閒的時候有人說話打斷他的思考，入夜後必須回到同一個地方，只能沿著決定好的路線一步不差地前進；以及現在，當受了傷失去做事的能力時，另一個人會毫不遲疑地為他做完。
數十句尖刻的反駁伴隨著無法獨立生存的挫折感閃過腦海，但阿修羅深呼吸，從中挑選了一個最溫和的答覆。
「知道了。」
要說里斯在他身上造成的重大改變之一，興許就是讓他試著接受無傷大雅的好意。
里斯打量了阿修羅一會，又探頭看看外頭烏雲密佈的天空，簡短地應了一聲。
「好，走囉。」
阿修羅懶得再開口，他聽著鞋跟與石地摩擦的清脆撞擊。宛如聽著一首只要節奏的搖籃曲，一陣疲憊襲上，阿修羅決定維持著原先的姿勢進入休眠。
身周依然圍繞著人的生息不曾散去，溼氣似乎沒法沖淡那份宛如槍彈燃燒的濃重硝煙一分一毫。
「嘿。」
那聲近在咫尺的招呼突兀，他被凍得有些遲鈍的思緒終於察覺，那穩定的叩叩聲似乎正朝著自己接近而非消失。他睜眼，剛好來得及看見里斯一揮手，和迅速下落砸上自己頭頂的大塊沉重陰影。
阿修羅從喉間擠出一個上揚的哼聲，對被籠罩著的深褐色視野表示疑問。
「別著涼了。」
青年淡淡的話聲自上方傳來。他微抬起眼，盯著里斯因寒氣有些失去血色的雙唇，和依舊平靜而溫吞的神情。阿修羅身上的遮蔽物因這個仰頭的大動作滑落到肩膀，卻被強硬地再次拉起蓋住上半身。
「睡個覺。馬上回來。」
里斯從不在他面前廢話。下了兩個主詞不同的命令，直起腰，腳步聲總算逐漸遠去。
阿修羅動了動，視線從透光隙縫間追著里斯離開的背影、掛在肩上單薄的襯衫，與踏出洞穴那刻被大雨淋得塌扁的短髮。
陳舊的軍靴在泥地上印了一個個柔軟的足跡。
他靜默，伸出一隻手把玩著鑲在布料上的徽章。制服外套又厚又硬的觸感，尚帶著剛好使他血管舒張的炙熱體溫，一絲近似火藥的輕煙縈繞著久久不散。
一如戰場與那人獨有的氣味。
「真是的。」阿修羅沉沉嘆了口氣，埋首入交疊的臂彎，想著等會究竟該如何教訓那個腦袋裡只有別人，實際上怕水又怕冷，一定是全身濕透發抖衝回來的傻子。
這可不是什麼無傷大雅的好意啊。
他可是差那麼一點點就要微笑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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